“她既然来了就坐下吧。”胤禛不怒而威道,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如何脱身。
宛琬自顾拣了个空位欲坐下,一脸轻浮表情,微笑着看向众人,一手背于身后从袖拢抖出件物什,任其滑落在椅。一番动作,席间无人注意,却全落入胤禛眼中。
她大大咧咧猛一落座,只听‘扑’的一声,好不惊响。“呵呵,屁乃五谷之虚气,不可不放啊。”宛琬不已为然的笑笑。
满座一时无语,福晋羞愧得恨不能立刻起身拖了她出去。
幸亏侍女们纷纷端着青花缠枝牡丹果碟鱼贯而上,方才缓和了席间尴尬气氛。
那青年男子举止得体,和胤禛谈笑风生,目光只偶尔扫过宛琬,随即又望向其他人等。
胤禛将目光转向宛琬,微笑着与那人说道:“从前你们都还未曾打过招呼,难得今日坐在一起,互相认识一下也好。”
那人闻言起身,快步走至宛琬面前,温文道:“久闻格格美丽大方,端庄贤淑,今日得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“哈哈——”宛琬手拍大腿,破口狂笑,“端庄贤淑?你那只眼睛看到?你这人好生有趣,明明长得象个大黑熊,却还偏学那斯文儒生净讲些文绉绉的奉承话,是你玛发还是阿玛教的?”
那人万万不曾料到这世间竟还有女子能粗鲁放肆到如此地步,气得呆愣在那。
十三阿哥茶刚入口,差点呛出,心底暗叫痛快,却听四哥怒道:“放肆,不得无礼!”
那人变脸也快,旋即堆笑道:“贝勒爷不必斥责格格,想必她只是与在下开个玩笑罢了。”他又来到四阿哥、十三阿哥跟前一一行礼招呼,态度恭谦。
宛琬见他能屈能伸,倒也不同常人。
胤禛瞧安郡王马尔浑一旁气得直吹胡须,忙斥宛琬:“还不快上前给郡王赔个礼。”
难得宛琬没有丝毫拖拉,爽快起身走至安郡王前,说了番大方得体言语。
福晋那悬起的心才刚要放下,就见宛琬扑通一声跪下嘴里言称自己方才太过不敬,需大礼赔罪才是,她咚咚咚当下磕起响头。
大厅中人皆不知她这唱的是哪出,安郡王见宛琬诚心跪下磕头面上神情稍稍缓和,她不多不少认认真真磕足了四个响头,方才起身。
福晋心底一惊,心知这下才是真坏了。
安郡王满脸紫红,浑身发抖,颤抖着手指向宛琬:“你,你——”那青年男子赶紧上前扶住他,俩人拂袖而去。
福晋慌起身命宛琬跪下。“你是故意的吧,你怎么能这么做?真是太不象话了!”
“姑姑,我说过不嫁人的!”宛琬跪在那撅起了嘴,一脸无辜模样,让人又气又怜。
“那你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先是故意放——”福晋怎么也说不出口停了下,“然后又说人家是大黑熊,最后还给那安郡王磕了四个头,你到底知不知道只有拜死人时才是磕四个头的!”她跺足斥道。
“宛琬,这回你是过分了点,先下去吧。”胤禛眼梢示意福晋与她一起退下。
他转过身来见十三弟再也憋不住的笑出声来,终也忍不住齐笑了起来。
“四哥,你不会真对宛琬怎样吧?那安郡王府的亲事——”十三阿哥稍缓即说。
“这门亲不用我回,恐怕人家也是不会再来了,这宛琬还真是让人想不到,怪不得十三弟你总要被她欺负。你呀,不是她对手,你没听见她前和我说的那番话,她那胆子大了去了。”他眸中笑意乍泻即收,闲聊似的岔开话题,问道:“你今怎么跑来了?”
胤禛弹弹指间茶碗,看似无心的神色中夹着缕凝重,十三阿哥会心颔首,俩人起身步入里间。
“四哥,让人去过了,二哥他在外设院明着是广收门生,实还是为了敛财,只是这尺度又比原先更大了,要见他管家一面都得过五、六道关口。那人拿帖投拜,最外门就有人问:‘烧香还是拜佛?’那人倒也机灵回他:‘既前来拜佛自然是要烧香。’接着就有人伸出手来和他说:‘既要烧香,就先付香火钱吧。’这正主是一个没瞧见,银子倒已水般流走了。”十三阿哥摇头轻叹,“二哥门下这般不加收敛,我看迟早要出事。也怪不得他手下嚣张。去年南巡至江宁,知府陈鹏年供奉略为简单,二哥立时恼怒,不顾皇阿玛也在,非要将他处死,幸得张英、曹寅慌忙托词另行补上才得幸免。”十三阿哥一面说着,一面看看胤禛脸色:“马尔齐哈传了八哥那边的话,他那里象是有所举动,咱们到底要不要过去一趟。”
十三阿哥见他脸上并无表情,知他素来如此,要想从他脸上揣测出点心思来那可真是白费力气。
胤禛来回踱步,沉默片刻,方道:“安郡王府那门亲我原就想把他推了,宛琬这一闹倒也省事。老八那还是置身事外再看看吧,毕竟二哥二岁即立为太子,都三十多年了。”
天渐热起,舒服得催人困倦,连香炉顶上冒出的烟都显得懒洋洋。
“格格你这又是要去哪,前几日的事才刚了。”天冬想起那日仍心有余悸,她哪知道格格说的自有法子竟是那些馊主意。
“可最后不是有惊无险嘛,我原都准备了挨板子关禁闭的。天冬你说四爷这回如此上路,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他。”宛琬不觉嘴角上扬微笑了起来。
“上路?”天冬听得一头雾水。
宛琬到了广安门内大街先不忙着办正事,直窜那庙后小吃摊。等爆肚、豆腐脑、酸梅汤、鸡头米一路下肚后,方才晃着根冰糖葫芦对天冬说:“咱们办正事要紧,去前面苗圃将前订的迷迭香给取了。”
取得花后她又瞥见‘扣脂楼’的招牌,一头闪入店内。
进得店铺,宛琬左瞧右看,竟各有各好,恨不能全买了。
掌柜的看出宛琬是个有钱爱花的主,也就笑眯眯的随她翻去。
宛琬捧起一荷叶形琥珀杯,杯身浮雕着错落有致的荷梗与水草,环杯透雕渔翁为把手,渔翁上身袒露,腰挎鱼篓,妙趣横生。
一旁天冬可急了,格格也就是个爱花钱的主,买回府从不见她用。等回头见银子全没了,又该唠叨她待一旁怎就不相拦。她扯扯宛琬衣袖,轻言道:“格格,别看了,等下又买一堆不用的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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